雖是冬天,雨卻漸漸多起來,天空恍惚間便暗下去,大地也淤滿積水,從指尖開始的涼意逐漸擴至全身。人們似乎都不喜歡這雨天帶來的濕冷和不便,覺得它似乎總是和壞相連著,伴隨著不悅的氣息:不光光是沾濕褲腳、弄臟鞋子。
但對于我來說卻覺得可以在冬雨中獲得些許趣味。位于頂樓房間的床恰巧靠窗,而當我很多次躺在床上拾目向上看,能清楚地看見屋檐下澄澈透明的水滴撲簌簌向下落的樣子,點點滴滴跑進窗外陽臺的花圃中。水珠柔軟的軀體在空中被擠壓,隨后縮緊,然后墜入泥巴中噗地一聲破裂,綻開成朵朵屬于冬天的花。無數顆水珠落下來的瞬間,能綻開出無數朵花。連帶著本因為冬天而過于陰冷的氣氛,也顯得楚楚可愛起來。
依靠在陽臺的長椅上,聽著雨聲排解苦悶,仿佛冬日也變得溫柔。雨濺起的水花升起霧氣,微亮的光在暗云處隱隱作閃,水花濺起,微末塵土被擊起。雨水漸漸地在地面鋪展開,倒映著房頂上層疊的瓦片泛起的青灰,從里面能看見自己模糊的倒影。
“一任階前,點滴到天明。”冬雨在夜的深邃里彈奏出歲月悠長的詩篇。每一滴雨都承載著時間的秘密。在這無言之夜,讓我得以暫時忘卻塵世喧囂,沉浸于內心世界的寧靜與祥和。
“出門記得帶傘”,有聲音飄飛至腦中,我順手捎上待在門口墻邊的傘,轉身極為迅速地帶上門去,身后的叮嚀被門所阻隔。踏向樓梯,兩階一跳地沖下樓,頭甫一探出,屋檐上的落水仿佛已等候許久,瞄準了時機,拼命地向我發(fā)絲間襲來,撞出冬天少有的清晰和寒冷。看著雨霧中泛著蒼青的街巷、流淌著的風和冷灰色的天空中的雨,潮濕的氣流裹挾著我向前。白磚瓦墻上露著點點青苔,部分廊柱漆殼斑駁,那是被雨親吻后留下的印記。或許,它們年復一年地和雨纏綿,而雨總是來去匆匆。走在雨天,倒影圈起微波,思念結成雨絲,透過時間的光,模糊了我,也模糊了記憶。
長河漫漫,暮暮復朝朝。縱使人們都討厭離別,可離別確是思念的鐘聲。后來的我遠離了故土,時間是陪伴我同行的一位旅客,一同走過一場場雨。落在我心中的雨滴,也隨著時間走“遠”,唯獨這一片蒼茫,變?yōu)楦钌岵粩嗟膼蹜佟?/p>
每當此刻,總習慣在保溫杯里放上少許春日采摘炒干的茶葉,熱水冒著乳色霧氣被頃倒入杯中,碧綠葉子在杯子里快活地躍動著,清雅中透著無所顧忌。雖是一樣的茶,可現(xiàn)在卻是我獨自一人倚在窗邊,略微有些凌亂的發(fā)絲,順著雨的痕跡,溫柔地掠過我的臉龐,戴在脖子上的白圍巾也附著了少許透明的顆粒。隨著茶葉翻騰的不只有茶葉之香,還有耳畔的雨聲。滴答滴答,輕敲心扉,像是眼淚墜落的聲音。
雨色晶瑩、潮濕,像深邃的底色填滿了心間。我想,在這場冬雨里你一定和我一起聽到了——故鄉(xiāng)的聲音。